☆、誰解癡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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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解癡心1
盡管韻竹再三向曦華保證，錦燏已然無礙，但曦華終究不放心，還是親自去了趟錦燏休養的浩淵軒。
從開始招募修真弟子的那日起，錦燏便是白天去國師府理事，晚上回宮裏住，如此既成全了曦華親自照顧他的意願，也免去了她天天挺著大肚子往國師府跑的麻煩。今日自然還未到就寢時間，但方才韻竹急於為錦燏調理內息，便直接把他安頓在了這裏。
推門進屋，只見錦燏披衣靠坐於床頭怔怔出神，微白的臉色，緊鎖的修眉和垂落額前的一縷細弱發絲讓此刻的他看來分外惆悵也分外憔悴。曦華心擰了擰，走向床前柔聲問道：“燏，覺得好些了嗎？”
錦燏只顧想著自己的心事，大意之下竟未察覺她的到來，聽她開口說話才吃驚地回神。迎上她暖如春風的目光，再看到她唇上頜下的傷痕，他忽覺一陣羞愧，不由難堪地垂下了頭去：“小曦，剛才……對不起。”
“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曦華在床沿處坐下，輕舒玉臂圈住了他沮喪委頓的身軀，“是我不好，讓你帶著傷還要這樣為我操勞。以後別再逞強了好嗎？什麽妖魔，什麽危險我都不怕，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錦燏身子一顫，緩緩擡起頭來。凝眸註視了曦華片刻，他沒有說話，只是擡手溫柔地撫摸她的秀發，爾後手掌緩緩下滑，從她的發際移到額頭、臉頰、眉眼、鼻梁和櫻唇，又滑過頸部、肩膀，最終停留於她隆起的腹部。手指過處，只見淡淡金紅色光影流動，那些曾因他失控的粗暴而落下的紅腫傷痕瞬間褪去，消於無形。
“燏，你又亂動法力！”
察覺到他在做什麽，曦華立刻焦急地抓住了他的手，卻見他嘴角一勾，絕美的臉龐已恢覆了往日三分頑劣七分惑人的媚態：“沒關系，如此簡單的術法不費吹灰之力。我只是想盡快毀滅罪證，免得你何時醒悟過來秋後算賬，要休了我不就糟了！”
“喲，又會油嘴滑舌了，總算活過來了不是？”曦華噗嗤笑了，寵溺地捋著他錦緞般的發絲柔聲道，“燏，忘了剛才的事吧，我不想看到你因為一次意外就在我面前變得小心翼翼的，我啊，還就是喜歡你那沒遮沒攔，率性妄為的樣兒。”
“好，那可是你說的，別後悔！”
錦燏眸光晶亮地彎了眉眼，隨即俯下身去把耳朵貼在了她隆起的腹部。聽到胎兒正常有力的心跳，他安心地籲了口氣，低聲道：“孩子，剛才是爹爹不好，嚇到你了吧？爹爹也跟你道歉。你娘已經原諒爹爹了，你也不要生爹爹的氣，好不好？”
正說著，只見腹中的胎兒動了動，在曦華的肚子上撐出一個異樣的凸起，然後又一點點平覆下去。
“你看，咱們的寶貝兒在跟你打招呼呢！”曦華撫撫肚子，歪著頭一臉幸福母親的樣兒，“她說，爹爹不難過，我跟娘都很好，我們……都愛你！”
“真是個好孩子！”錦燏長睫輕揚，把手蓋在了曦華的手背上，與她一起感受著掌心間那令人幸福的輕動，“乖女兒，將來長大了，要好好孝順娘親，做個像她一樣沈穩大氣的女子，別學爹爹這樣小心眼，老是跟她使性子。”
“瞧你說的，我羿天曦華看中的男人哪會這麽差勁？再說，就算你使性子，我也喜歡！”
曦華笑著反駁。話音未落，卻見錦燏撐起身來，一把拉她入懷，把臉深深埋進了她的頸窩裏：“小曦，如果有一天，我的任性超過了你容忍的限度，你會怎樣？比如說，我因為情非得已，傷害……甚至殺死了你在乎的人，你會不會恨我入骨，也要……殺了我為他報仇？”
“燏，你又胡思亂想什麽？”聽著耳邊悶悶傳來的語聲，曦華不禁愕然。只聽說有些女子懷孕時會莫名其妙地憂郁煩躁，可沒聽說當爹的也會這樣。
“小曦，我沒有胡思亂想。世事難料，誰都沒有辦法預測未來，我只想知道，萬一發生了這樣的事，你會怎麽辦？”錦燏擡起頭來看著她，長睫掩映下的美艷深瞳中有種說不出的不安和固執。
“這……”曦華噎了噎，突然想起微服出宮那次，他在藍田村幫她鏟除鷲妖之後也問過她，如果他是妖，她會怎麽辦。他怎麽就總愛想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呢？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眼前這個美貌更勝女子的媚艷男子，心思也總是彎彎繞繞的，讓她猜想不透。
頭痛地撫了撫額，她努力以輕松的表情笑言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嗯，你不都說了嗎，是情非得已，既然如此，我又怎麽會恨你呢？人生在世，總是會有很多不得已，就好像我，一直說要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可是，至今都沒有做到……燏，我對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可是，你也沒有恨我討厭我啊，你……你還是愛我的，是不是？”
她說的那些話一開始是為了安慰錦燏，可說到後來，因為想起秋離俊的問題，反倒是她心中有愧地惶恐起來。
凝眸細瞧著她因對自己深深的在意和不舍而流露出忐忑之色的臉龐，錦燏眼底朦朧的糾結漸漸散去，滿足地一嘆，他重新偎進她懷裏，雙手堅定地攬住了她為了替他孕育後代而變得不再纖瘦的腰身：“當然，不管怎樣，我永遠都是愛你的。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哪怕……你只是哄我的，真正事到臨頭，還是不會原諒我……”
後半段話，他說得很輕很輕，輕得只剩下含糊的呢喃，以至於曦華根本聽不清。她有些詫異錦燏今日特別依戀她也特別孩子氣的舉動，但還是順著他的心意，愛寵地在他額上印下了一個溫柔的吻：“現在滿意了？那就乖乖躺下休息，好不好？”
“嗯。”錦燏微笑點頭。然而，待曦華替他蓋好了被子千叮萬囑後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唇邊的笑容便慢慢褪去，眸中再度浮起了心事重重的深暗之色。
☆ ☆ ☆ ☆ ☆
荒僻的山道間，一紅一碧兩道流光倏然劃破沈寂，翩然落地後現出了錦燏和韻竹的身影。
“前面就是眠風別莊了！”擡手朝前方隱約可見的琉璃屋頂指了指，韻竹扭頭望向身邊的錦燏，“闌夜國師，你確定，真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若是讓小曦知道你監視過她，還來向我告密，日後，你在她面前只怕就難做人了……”錦燏長睫低垂，唇畔的笑容有些許苦澀，“你還是別露面的好，我就裝成是無意中經過那裏的，萬一有什麽事……要恨，便讓她恨我一人吧！”
山風吹動著他的衣袂，獵獵作響，被一團狂舞的亂紅包裹其中的修長身影顯得格外寂寥。看著這樣的錦燏，韻竹的心不禁隱隱作痛，眼前恍惚浮現起了一雙曾與他有過相似神色的水漾藍眸。
不待她回過神來，下定了決心的錦燏已然飄身而去，驚醒過來的韻竹急忙揚聲喊道：“我就在這裏等你，需要的話，隨時用傳音術喚我！”
“不必了，記住我托付你的事就好！”朱影一閃而逝，沒有回頭，但風中飄來的語聲卻蘊著真誠的感激。如今的他們，早已不是單純的合作關系，同病相憐的心路，讓他們日漸成為了真正的知己，望著烈火般的艷紅消失的方向，韻竹的視線不由得有些模糊了。
從方才那山道到別莊門口，不過是須臾工夫，錦燏的心情卻不知曲折流轉，跌宕起落了多少回。
這些天，他反反覆覆想過了，那個秋離俊若是真，絕不會不對曦華提起他們的兒子還活著的事情，可若是假，對曦華癡情眷戀的眼神也是偽裝不來，以曦華對秋離俊的了解，更不會感覺不出對方言行舉止的異樣，所以，最大可能性就只有……那個秋離俊是真的，但是被什麽妖物附身，控制了神志。
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如果，最近發生的一系列異事都有關聯，那麽，控制了秋離俊身體的，就很可能是上次他和清顏同時想到的那個大有來頭的人物。若事實果真如此，別說他現在重傷初愈，就算是在最好的狀態下，也不會是那人的對手。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尋個適當的機會，趁對方不備抵死一拼，但他若是出其不意下殺手，秋離俊就不可能在他動手之前脫離妖魔的控制，難免是要陪著那妖魔一起喪命的了。盡管秋離俊覆活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離開了那附身的妖魔也活不久，但他既然已經覆生，最後卻又死在自己手裏，曦華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他了。
“秋離俊，如果你真的被妖魔控制，為了不讓他去迷惑傷害小曦，我只有對不住你了。不過，這條命我很快就會還給你的，那妖魔法力太強，我只能拼著和他同歸於盡，即使我今日成功了得以不死，殺了你，我恐怕遲早也是要死在小曦手上的……”
想到此處，錦燏眸光一暗，心疼得驟起了一陣痙攣。如果結局可以選擇，他寧願與那妖魔同歸於盡，也不想在曦華仇恨的目光中結束生命。如果他註定要步秋離俊以及曦華前幾世愛人的後塵，那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死能夠終結石魂轉世的悲慘宿命。她生生世世無休無止的痛苦，她身邊之人一次又一次無法逃脫的不幸，到他這裏為止，就夠了。
心海幾番滄桑，悲喜幾度輪回，錦燏終是抑下心頭的痛楚和糾結，決然向山莊大門走去。聖火洞中未了的使命，羿天暉尚在人間的秘密，答應過韻竹在事畢之後贈她聖火的諾言，他都已經有所交代，韻竹那來歷不凡的姑娘，他信得過，如今已是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了。
然而，當整座眠風別莊清晰地進入視野之後，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卻讓錦燏瞬間怔在了原地——莊園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動用靈力裏裏外外搜索了一遍，事實證明，這裏既沒有人，也沒有妖魔鬼怪，唯一會動的東西，就是花園裏爬來爬去的幾只蟲子而已。
“莫非……他竟料到我會來？”心念急速轉了幾轉，錦燏騰身而起，很快回到了韻竹等著他的地方。
本是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的韻竹見他突然出現，不禁愕然瞠眸：“怎麽回來了？那人……”
“他已經不在那裏了！”錦燏神情凝重地冷笑著，“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他！”
“難道說，我去監視他們的時候，被他發現了？”韻竹擰了擰纖長的秀眉，也因這從所未遇的可怕對手而心中發毛，“如果他真是你猜想的那個人，我也不會是他的對手，那他……為什麽沒有對我和曦華姐下手呢？”
“我想，他多半是看中了曦華體內的靈胎，要得到有效的靈胎是需要特定條件的，眼下時機尚未成熟，他才暫時沒有下手。”
錦燏澀聲解釋著，只覺心情比方才更沈重了。現在，他倒寧願馬上跟那妖魔同歸於盡解決了問題，也比這樣心懸在半空中好得多。
“早知如此，我一開始就該勸曦華姐別去找秋離俊才是。還好那天沒出事，否則……”想起自己當時還鼓勵曦華去向秋離俊坦陳自己的想法，韻竹不禁自責地苦笑。
“林姑娘，這怎麽能怪你？以小曦的脾氣，若她真的想去，你即便要勸也是勸不住的。”錦燏嘆了口氣，嘴上在安慰著韻竹，自己卻也是滿心抑郁，窒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韻竹也知如今追悔自責都於事無補，於是定了定神，擡頭向錦燏投去了詢問的一瞥：“現在怎麽辦？要不，我們回去告訴曦華姐吧，叫她今後別再見秋離俊……”
“她會聽我的嗎？”錦燏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唇邊一抹苦笑無奈而黯然，“如果是別人，她或許會聽，可若是秋離俊……”
錦燏不自信的樣子讓韻竹一楞，正不知該如何相勸，卻聽那苦澀的聲音在耳邊繼續響起：
“我想，那人現在避開，是因為不想還未得手就暴露真身，但他應該也會料到我們沒有證據，就無法勸住小曦，所以，在達到目的之前，他一定還會回來，等待機會再與小曦見面。這樣，你幫我盯著小曦，如果她打算再來見秋離俊，你就通知我，我會暗中跟著你們，如今，想必也只有在能見到小曦的時候，那人才會出現了。”
韻竹點了點頭，再次望向錦燏時，眼底又多了幾分真誠的關懷：“闌夜聖使，我覺得，你還是把真實身份告訴曦華姐吧，如果你是以日聖國守護神祗的身份來忠告她，成功的把握想必會更大不是嗎？你自己要是說不出口，我來替你說……”
“林姑娘，千萬不要！”錦燏遽然一驚，拼命搖頭，眼底竟浮起了連方才下定必死決心時都不曾有過的恐懼慌亂之色。
真要讓曦華知道他不是凡人，而是焱山的貔奢神獸嗎？真要讓她知道，是他害她斷了仙根，墮入塵世受那無窮無盡的宿命輪回之苦嗎？如果她只是因為他不得已殺死了秋離俊而恨他，那以她的明理，終有一日會明白他這麽做全是為了她，縱然對他的行為無法諒解，但日後想起他時，總能有幾分念著他的好。可要是她什麽都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從一開始愛上他就是個錯誤，因此全盤否定了他？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看出他的驚慌，韻竹暗暗一嘆，無奈道：“那好吧，我聽你的。可是，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你和曦華姐能說開了一切，真正毫無隔閡地在一起……”
會嗎？錦燏黯然垂眸。他知道韻竹會這樣想是因為她過來人的經歷，可他心裏清楚，自己恐怕遠遠不會有她愛著的那個龍族太子的福氣，因為韻竹對前世夫君——天帝姬滌辰的癡迷在她跳下誅仙臺的那一刻便已煙消雲散，如今，她的心裏只有漓牧雲，而他與曦華、秋離俊三人之間的問題卻是截然不同的。
看著錦燏一臉蕭索的神情，韻竹終也說不出話來，心事重重地陷入了沈默。
☆ ☆ ☆ ☆ ☆
走在前往國師府的路上，曦華的神情不似平日那樣總是充滿了歡喜與渴望，反是有些憂心忡忡，忐忑不安。
如今，錦燏的身體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把秋離俊的事情告訴他了吧。秋離俊有權利堂堂正正地回來和親人團聚，但是，在沒有取得錦燏的諒解之前，她還沒敢把這事告訴秋離彥父子。秋離彥與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自不會介意把王夫之位還給哥哥，怕就怕秋離兆和操之過急跟錦燏鬧僵，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似乎誰都沒有錯，可死結就是這樣系上了。她和秋離俊本就是夫妻，如今與錦燏也有了夫妻之實，放棄誰，對誰都不公平，她也不願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雖然，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在迎回秋離俊之後，繼續與錦燏保持現有的關系，秋離俊也表示過，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別的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她曾經對錦燏承諾過，等解決了所有的問題之後，就要光明正大地跟他成婚的，如今這種局面，實在很難跟他交代。
“燏，我真的不想對不起你，如果是別的男人，就算是天神下凡我也不會看他一眼，可俊……不是別人啊，他是我從豆蔻年華起就真心愛上的人，更是可以為了我付出生命的深愛我的人，我沒有辦法把他拒之門外。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可是，我能……怎麽辦呢？”
深吸口氣，曦華努力定下淩亂的心神，繼續緩步向前行去。無論如何，她必須對錦燏誠實，隱瞞、欺騙，只會對他更不公平。她已經想好了，如果……如果他能夠原諒她，而不是想離開她的話，她願意為他搏一次，哪怕日聖國從來沒有這樣的祖制，哪怕朝臣宗親都會反對，她也一定要為他做到。
“咦，那不是陛下嗎？”
“咦什麽咦，還不趕快行禮！”
幾聲急促的人語，一片撩衣跪倒之聲讓心事重重的曦華驀然驚醒，凝神一看，原來是禦林苑裏那幾個和錦燏交情最好的小家夥。
“起來吧！”曦華擡了擡手，待眾人謝恩起身後問道，“你們剛從闌夜國師那裏出來？”看他們所走的方向，應當是離開國師府而不是正往那裏去。
“回陛下的話，小的們是去了國師府，但頭兒沒在家！”站在最前排的阿力忙躬身答道。
“什麽頭兒，闌夜國師！”阿東在後面擠眉弄眼地提醒他，阿力醒悟過來，趕緊跪下告罪，“陛下恕罪，小的從前叫慣了，一時改不過口來，是闌夜國師，不是頭兒！”
他這糾正之語不倫不類，其他人聽了都是好氣又好笑，只是礙於曦華在面前，不敢笑出聲來。曦華本是心情沈重，卻也不由得被他這話逗樂了，於是笑著扶起了他：“好了，別動不動的就跪。我知道你們和闌夜國師感情好，就算現在已經有了新的苑監，也還是把他當成你們的大哥看待。以後，只要不是公事場合，愛叫什麽就叫什麽吧，不必拘謹。”
“陛下萬歲！”一幫小家夥們頓時開心得直蹦起來。放松了心情的他們都圍上來，望著曦華隆起的腹部又是關心又是好奇地瞧著：“陛下，頭兒的寶寶都已經這麽大了啊！你現在這樣累不累？為什麽不乘輦過來呢？”
“沒關系，有了身孕的女子，只要身子還吃得消，適當動動只會有好處。再說，你們頭兒住的地方，對我來說就像自己家，我也不喜歡有外人跟著！”曦華微微一笑，對他們拋開君臣之別的態度甚是滿意，也許因為他們是錦燏的哥們兒的緣故吧，總覺得他們特別可愛，特別親切。
答了一句之後，她想起他們方才說錦燏不在的話，便問道：“你們說闌夜國師不在府中？可知道他去了何處？”
“這個……他並沒有交代，國師府的人也只知道，他似乎是和林大總管一起出去了！”
和韻竹一起？曦華不禁一怔。除了韻竹是由錦燏親自選中舉薦到她身邊來的以外，這兩人似乎並無其他交集，平時也沒有多少需要共同辦理的公事，卻不知為了何事一同出門。
見她蹙眉沈思，想象力豐富嘴也特別快的的阿翔趕緊出言維護錦燏：“陛下，我們頭兒對您忠心耿耿，絕對沒有外心。他和林大總管一起出去，一定是為了公事，公事！”
“去死啦你，這話聽著怎麽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呢？你到底是在幫頭兒還是害頭兒？”阿東在後面用力踹他。
其實曦華並未多心，別說與錦燏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對他有足夠的信任，就是韻竹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姐妹，也讓她頗有知心之感，她是不可能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麽暧昧的，她只是有些奇怪，這兩人到底去做什麽了而已。
她知道問這些小家夥也問不出名堂來，於是笑笑道：“我怎麽會懷疑你們頭兒呢？隨便問問罷了。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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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韻竹再三向曦華保證，錦燏已然無礙，但曦華終究不放心，還是親自去了趟錦燏休養的浩淵軒。
從開始招募修真弟子的那日起，錦燏便是白天去國師府理事，晚上回宮裏住，如此既成全了曦華親自照顧他的意願，也免去了她天天挺著大肚子往國師府跑的麻煩。今日自然還未到就寢時間，但方才韻竹急於為錦燏調理內息，便直接把他安頓在了這裏。
推門進屋，只見錦燏披衣靠坐於床頭怔怔出神，微白的臉色，緊鎖的修眉和垂落額前的一縷細弱發絲讓此刻的他看來分外惆悵也分外憔悴。曦華心擰了擰，走向床前柔聲問道：“燏，覺得好些了嗎？”
錦燏只顧想著自己的心事，大意之下竟未察覺她的到來，聽她開口說話才吃驚地回神。迎上她暖如春風的目光，再看到她唇上頜下的傷痕，他忽覺一陣羞愧，不由難堪地垂下了頭去：“小曦，剛才……對不起。”
“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曦華在床沿處坐下，輕舒玉臂圈住了他沮喪委頓的身軀，“是我不好，讓你帶著傷還要這樣為我操勞。以後別再逞強了好嗎？什麽妖魔，什麽危險我都不怕，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錦燏身子一顫，緩緩擡起頭來。凝眸註視了曦華片刻，他沒有說話，只是擡手溫柔地撫摸她的秀發，爾後手掌緩緩下滑，從她的發際移到額頭、臉頰、眉眼、鼻梁和櫻唇，又滑過頸部、肩膀，最終停留於她隆起的腹部。手指過處，只見淡淡金紅色光影流動，那些曾因他失控的粗暴而落下的紅腫傷痕瞬間褪去，消於無形。
“燏，你又亂動法力！”
察覺到他在做什麽，曦華立刻焦急地抓住了他的手，卻見他嘴角一勾，絕美的臉龐已恢覆了往日三分頑劣七分惑人的媚態：“沒關系，如此簡單的術法不費吹灰之力。我只是想盡快毀滅罪證，免得你何時醒悟過來秋後算賬，要休了我不就糟了！”
“喲，又會油嘴滑舌了，總算活過來了不是？”曦華噗嗤笑了，寵溺地捋著他錦緞般的發絲柔聲道，“燏，忘了剛才的事吧，我不想看到你因為一次意外就在我面前變得小心翼翼的，我啊，還就是喜歡你那沒遮沒攔，率性妄為的樣兒。”
“好，那可是你說的，別後悔！”
錦燏眸光晶亮地彎了眉眼，隨即俯下身去把耳朵貼在了她隆起的腹部。聽到胎兒正常有力的心跳，他安心地籲了口氣，低聲道：“孩子，剛才是爹爹不好，嚇到你了吧？爹爹也跟你道歉。你娘已經原諒爹爹了，你也不要生爹爹的氣，好不好？”
正說著，只見腹中的胎兒動了動，在曦華的肚子上撐出一個異樣的凸起，然後又一點點平覆下去。
“你看，咱們的寶貝兒在跟你打招呼呢！”曦華撫撫肚子，歪著頭一臉幸福母親的樣兒，“她說，爹爹不難過，我跟娘都很好，我們……都愛你！”
“真是個好孩子！”錦燏長睫輕揚，把手蓋在了曦華的手背上，與她一起感受著掌心間那令人幸福的輕動，“乖女兒，將來長大了，要好好孝順娘親，做個像她一樣沈穩大氣的女子，別學爹爹這樣小心眼，老是跟她使性子。”
“瞧你說的，我羿天曦華看中的男人哪會這麽差勁？再說，就算你使性子，我也喜歡！”
曦華笑著反駁。話音未落，卻見錦燏撐起身來，一把拉她入懷，把臉深深埋進了她的頸窩裏：“小曦，如果有一天，我的任性超過了你容忍的限度，你會怎樣？比如說，我因為情非得已，傷害……甚至殺死了你在乎的人，你會不會恨我入骨，也要……殺了我為他報仇？”
“燏，你又胡思亂想什麽？”聽著耳邊悶悶傳來的語聲，曦華不禁愕然。只聽說有些女子懷孕時會莫名其妙地憂郁煩躁，可沒聽說當爹的也會這樣。
“小曦，我沒有胡思亂想。世事難料，誰都沒有辦法預測未來，我只想知道，萬一發生了這樣的事，你會怎麽辦？”錦燏擡起頭來看著她，長睫掩映下的美艷深瞳中有種說不出的不安和固執。
“這……”曦華噎了噎，突然想起微服出宮那次，他在藍田村幫她鏟除鷲妖之後也問過她，如果他是妖，她會怎麽辦。他怎麽就總愛想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呢？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眼前這個美貌更勝女子的媚艷男子，心思也總是彎彎繞繞的，讓她猜想不透。
頭痛地撫了撫額，她努力以輕松的表情笑言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嗯，你不都說了嗎，是情非得已，既然如此，我又怎麽會恨你呢？人生在世，總是會有很多不得已，就好像我，一直說要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可是，至今都沒有做到……燏，我對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可是，你也沒有恨我討厭我啊，你……你還是愛我的，是不是？”
她說的那些話一開始是為了安慰錦燏，可說到後來，因為想起秋離俊的問題，反倒是她心中有愧地惶恐起來。
凝眸細瞧著她因對自己深深的在意和不舍而流露出忐忑之色的臉龐，錦燏眼底朦朧的糾結漸漸散去，滿足地一嘆，他重新偎進她懷裏，雙手堅定地攬住了她為了替他孕育後代而變得不再纖瘦的腰身：“當然，不管怎樣，我永遠都是愛你的。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哪怕……你只是哄我的，真正事到臨頭，還是不會原諒我……”
後半段話，他說得很輕很輕，輕得只剩下含糊的呢喃，以至於曦華根本聽不清。她有些詫異錦燏今日特別依戀她也特別孩子氣的舉動，但還是順著他的心意，愛寵地在他額上印下了一個溫柔的吻：“現在滿意了？那就乖乖躺下休息，好不好？”
“嗯。”錦燏微笑點頭。然而，待曦華替他蓋好了被子千叮萬囑後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唇邊的笑容便慢慢褪去，眸中再度浮起了心事重重的深暗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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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僻的山道間，一紅一碧兩道流光倏然劃破沈寂，翩然落地後現出了錦燏和韻竹的身影。
“前面就是眠風別莊了！”擡手朝前方隱約可見的琉璃屋頂指了指，韻竹扭頭望向身邊的錦燏，“闌夜國師，你確定，真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若是讓小曦知道你監視過她，還來向我告密，日後，你在她面前只怕就難做人了……”錦燏長睫低垂，唇畔的笑容有些許苦澀，“你還是別露面的好，我就裝成是無意中經過那裏的，萬一有什麽事……要恨，便讓她恨我一人吧！”
山風吹動著他的衣袂，獵獵作響，被一團狂舞的亂紅包裹其中的修長身影顯得格外寂寥。看著這樣的錦燏，韻竹的心不禁隱隱作痛，眼前恍惚浮現起了一雙曾與他有過相似神色的水漾藍眸。
不待她回過神來，下定了決心的錦燏已然飄身而去，驚醒過來的韻竹急忙揚聲喊道：“我就在這裏等你，需要的話，隨時用傳音術喚我！”
“不必了，記住我托付你的事就好！”朱影一閃而逝，沒有回頭，但風中飄來的語聲卻蘊著真誠的感激。如今的他們，早已不是單純的合作關系，同病相憐的心路，讓他們日漸成為了真正的知己，望著烈火般的艷紅消失的方向，韻竹的視線不由得有些模糊了。
從方才那山道到別莊門口，不過是須臾工夫，錦燏的心情卻不知曲折流轉，跌宕起落了多少回。
這些天，他反反覆覆想過了，那個秋離俊若是真，絕不會不對曦華提起他們的兒子還活著的事情，可若是假，對曦華癡情眷戀的眼神也是偽裝不來，以曦華對秋離俊的了解，更不會感覺不出對方言行舉止的異樣，所以，最大可能性就只有……那個秋離俊是真的，但是被什麽妖物附身，控制了神志。
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如果，最近發生的一系列異事都有關聯，那麽，控制了秋離俊身體的，就很可能是上次他和清顏同時想到的那個大有來頭的人物。若事實果真如此，別說他現在重傷初愈，就算是在最好的狀態下，也不會是那人的對手。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尋個適當的機會，趁對方不備抵死一拼，但他若是出其不意下殺手，秋離俊就不可能在他動手之前脫離妖魔的控制，難免是要陪著那妖魔一起喪命的了。盡管秋離俊覆活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離開了那附身的妖魔也活不久，但他既然已經覆生，最後卻又死在自己手裏，曦華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他了。
“秋離俊，如果你真的被妖魔控制，為了不讓他去迷惑傷害小曦，我只有對不住你了。不過，這條命我很快就會還給你的，那妖魔法力太強，我只能拼著和他同歸於盡，即使我今日成功了得以不死，殺了你，我恐怕遲早也是要死在小曦手上的……”
想到此處，錦燏眸光一暗，心疼得驟起了一陣痙攣。如果結局可以選擇，他寧願與那妖魔同歸於盡，也不想在曦華仇恨的目光中結束生命。如果他註定要步秋離俊以及曦華前幾世愛人的後塵，那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死能夠終結石魂轉世的悲慘宿命。她生生世世無休無止的痛苦，她身邊之人一次又一次無法逃脫的不幸，到他這裏為止，就夠了。
心海幾番滄桑，悲喜幾度輪回，錦燏終是抑下心頭的痛楚和糾結，決然向山莊大門走去。聖火洞中未了的使命，羿天暉尚在人間的秘密，答應過韻竹在事畢之後贈她聖火的諾言，他都已經有所交代，韻竹那來歷不凡的姑娘，他信得過，如今已是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了。
然而，當整座眠風別莊清晰地進入視野之後，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卻讓錦燏瞬間怔在了原地——莊園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動用靈力裏裏外外搜索了一遍，事實證明，這裏既沒有人，也沒有妖魔鬼怪，唯一會動的東西，就是花園裏爬來爬去的幾只蟲子而已。
“莫非……他竟料到我會來？”心念急速轉了幾轉，錦燏騰身而起，很快回到了韻竹等著他的地方。
本是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的韻竹見他突然出現，不禁愕然瞠眸：“怎麽回來了？那人……”
“他已經不在那裏了！”錦燏神情凝重地冷笑著，“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他！”
“難道說，我去監視他們的時候，被他發現了？”韻竹擰了擰纖長的秀眉，也因這從所未遇的可怕對手而心中發毛，“如果他真是你猜想的那個人，我也不會是他的對手，那他……為什麽沒有對我和曦華姐下手呢？”
“我想，他多半是看中了曦華體內的靈胎，要得到有效的靈胎是需要特定條件的，眼下時機尚未成熟，他才暫時沒有下手。”
錦燏澀聲解釋著，只覺心情比方才更沈重了。現在，他倒寧願馬上跟那妖魔同歸於盡解決了問題，也比這樣心懸在半空中好得多。
“早知如此，我一開始就該勸曦華姐別去找秋離俊才是。還好那天沒出事，否則……”想起自己當時還鼓勵曦華去向秋離俊坦陳自己的想法，韻竹不禁自責地苦笑。
“林姑娘，這怎麽能怪你？以小曦的脾氣，若她真的想去，你即便要勸也是勸不住的。”錦燏嘆了口氣，嘴上在安慰著韻竹，自己卻也是滿心抑郁，窒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韻竹也知如今追悔自責都於事無補，於是定了定神，擡頭向錦燏投去了詢問的一瞥：“現在怎麽辦？要不，我們回去告訴曦華姐吧，叫她今後別再見秋離俊……”
“她會聽我的嗎？”錦燏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唇邊一抹苦笑無奈而黯然，“如果是別人，她或許會聽，可若是秋離俊……”
錦燏不自信的樣子讓韻竹一楞，正不知該如何相勸，卻聽那苦澀的聲音在耳邊繼續響起：
“我想，那人現在避開，是因為不想還未得手就暴露真身，但他應該也會料到我們沒有證據，就無法勸住小曦，所以，在達到目的之前，他一定還會回來，等待機會再與小曦見面。這樣，你幫我盯著小曦，如果她打算再來見秋離俊，你就通知我，我會暗中跟著你們，如今，想必也只有在能見到小曦的時候，那人才會出現了。”
韻竹點了點頭，再次望向錦燏時，眼底又多了幾分真誠的關懷：“闌夜聖使，我覺得，你還是把真實身份告訴曦華姐吧，如果你是以日聖國守護神祗的身份來忠告她，成功的把握想必會更大不是嗎？你自己要是說不出口，我來替你說……”
“林姑娘，千萬不要！”錦燏遽然一驚，拼命搖頭，眼底竟浮起了連方才下定必死決心時都不曾有過的恐懼慌亂之色。
真要讓曦華知道他不是凡人，而是焱山的貔奢神獸嗎？真要讓她知道，是他害她斷了仙根，墮入塵世受那無窮無盡的宿命輪回之苦嗎？如果她只是因為他不得已殺死了秋離俊而恨他，那以她的明理，終有一日會明白他這麽做全是為了她，縱然對他的行為無法諒解，但日後想起他時，總能有幾分念著他的好。可要是她什麽都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從一開始愛上他就是個錯誤，因此全盤否定了他？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看出他的驚慌，韻竹暗暗一嘆，無奈道：“那好吧，我聽你的。可是，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你和曦華姐能說開了一切，真正毫無隔閡地在一起……”
會嗎？錦燏黯然垂眸。他知道韻竹會這樣想是因為她過來人的經歷，可他心裏清楚，自己恐怕遠遠不會有她愛著的那個龍族太子的福氣，因為韻竹對前世夫君——天帝姬滌辰的癡迷在她跳下誅仙臺的那一刻便已煙消雲散，如今，她的心裏只有漓牧雲，而他與曦華、秋離俊三人之間的問題卻是截然不同的。
看著錦燏一臉蕭索的神情，韻竹終也說不出話來，心事重重地陷入了沈默。
☆ ☆ ☆ ☆ ☆
走在前往國師府的路上，曦華的神情不似平日那樣總是充滿了歡喜與渴望，反是有些憂心忡忡，忐忑不安。
如今，錦燏的身體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把秋離俊的事情告訴他了吧。秋離俊有權利堂堂正正地回來和親人團聚，但是，在沒有取得錦燏的諒解之前，她還沒敢把這事告訴秋離彥父子。秋離彥與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自不會介意把王夫之位還給哥哥，怕就怕秋離兆和操之過急跟錦燏鬧僵，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似乎誰都沒有錯，可死結就是這樣系上了。她和秋離俊本就是夫妻，如今與錦燏也有了夫妻之實，放棄誰，對誰都不公平，她也不願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雖然，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在迎回秋離俊之後，繼續與錦燏保持現有的關系，秋離俊也表示過，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別的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她曾經對錦燏承諾過，等解決了所有的問題之後，就要光明正大地跟他成婚的，如今這種局面，實在很難跟他交代。
“燏，我真的不想對不起你，如果是別的男人，就算是天神下凡我也不會看他一眼，可俊……不是別人啊，他是我從豆蔻年華起就真心愛上的人，更是可以為了我付出生命的深愛我的人，我沒有辦法把他拒之門外。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可是，我能……怎麽辦呢？”
深吸口氣，曦華努力定下淩亂的心神，繼續緩步向前行去。無論如何，她必須對錦燏誠實，隱瞞、欺騙，只會對他更不公平。她已經想好了，如果……如果他能夠原諒她，而不是想離開她的話，她願意為他搏一次，哪怕日聖國從來沒有這樣的祖制，哪怕朝臣宗親都會反對，她也一定要為他做到。
“咦，那不是陛下嗎？”
“咦什麽咦，還不趕快行禮！”
幾聲急促的人語，一片撩衣跪倒之聲讓心事重重的曦華驀然驚醒，凝神一看，原來是禦林苑裏那幾個和錦燏交情最好的小家夥。
“起來吧！”曦華擡了擡手，待眾人謝恩起身後問道，“你們剛從闌夜國師那裏出來？”看他們所走的方向，應當是離開國師府而不是正往那裏去。
“回陛下的話，小的們是去了國師府，但頭兒沒在家！”站在最前排的阿力忙躬身答道。
“什麽頭兒，闌夜國師！”阿東在後面擠眉弄眼地提醒他，阿力醒悟過來，趕緊跪下告罪，“陛下恕罪，小的從前叫慣了，一時改不過口來，是闌夜國師，不是頭兒！”
他這糾正之語不倫不類，其他人聽了都是好氣又好笑，只是礙於曦華在面前，不敢笑出聲來。曦華本是心情沈重，卻也不由得被他這話逗樂了，於是笑著扶起了他：“好了，別動不動的就跪。我知道你們和闌夜國師感情好，就算現在已經有了新的苑監，也還是把他當成你們的大哥看待。以後，只要不是公事場合，愛叫什麽就叫什麽吧，不必拘謹。”
“陛下萬歲！”一幫小家夥們頓時開心得直蹦起來。放松了心情的他們都圍上來，望著曦華隆起的腹部又是關心又是好奇地瞧著：“陛下，頭兒的寶寶都已經這麽大了啊！你現在這樣累不累？為什麽不乘輦過來呢？”
“沒關系，有了身孕的女子，只要身子還吃得消，適當動動只會有好處。再說，你們頭兒住的地方，對我來說就像自己家，我也不喜歡有外人跟著！”曦華微微一笑，對他們拋開君臣之別的態度甚是滿意，也許因為他們是錦燏的哥們兒的緣故吧，總覺得他們特別可愛，特別親切。
答了一句之後，她想起他們方才說錦燏不在的話，便問道：“你們說闌夜國師不在府中？可知道他去了何處？”
“這個……他並沒有交代，國師府的人也只知道，他似乎是和林大總管一起出去了！”
和韻竹一起？曦華不禁一怔。除了韻竹是由錦燏親自選中舉薦到她身邊來的以外，這兩人似乎並無其他交集，平時也沒有多少需要共同辦理的公事，卻不知為了何事一同出門。
見她蹙眉沈思，想象力豐富嘴也特別快的的阿翔趕緊出言維護錦燏：“陛下，我們頭兒對您忠心耿耿，絕對沒有外心。他和林大總管一起出去，一定是為了公事，公事！”
“去死啦你，這話聽著怎麽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呢？你到底是在幫頭兒還是害頭兒？”阿東在後面用力踹他。
其實曦華並未多心，別說與錦燏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對他有足夠的信任，就是韻竹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姐妹，也讓她頗有知心之感，她是不可能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麽暧昧的，她只是有些奇怪，這兩人到底去做什麽了而已。
她知道問這些小家夥也問不出名堂來，於是笑笑道：“我怎麽會懷疑你們頭兒呢？隨便問問罷了。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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